34. 是正室还是侧妃?
虽说太子让我们安分度过这两日,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老爷怎可能不闻不问,自是提了我和素冉去问话。按照孔绍维之前教过的,不管问我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但素冉会比较麻烦些。 皇帝问她为何毫不辩解就认罪,素冉只能回答当时太害怕,而且人证物证都有,只能先想到不能连累我,自己受罚。当问起虹熙郡主是否知情,素冉自是得维护小主子,一概不知道。总之问了大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最后便把话题转到了金翅紫鸢身上。这事情我就真不清楚了,还等着别人给我找凶手呢。 问过话后皇帝也没再刁难,便让我们回去。素冉因伤势还未好,依旧在床上休息。金翅紫鸢每看到小娟就抓狂,我只能将紫鸢留在素冉那儿。 “这紫鸢以前可有这么对你?”一边往帐子去,我一边问身旁的小娟。 “不……不知道。以往它也不与我亲近,我从来都怕它。它现在这样,想是受伤的缘故吧。”小娟底着头,一说起紫鸢她就不自在。 “也是,现在它见了谁都警惕,也就我和太子爷能近得了它身。” “虽说是神鹰,到底也只是只鸟,本能反应吧。倒是小姐方才为何不借机跟皇上讨说法?都喊去问话了却草草了事,真不知道算什么……” 我推了推她,不给她继续说下去,这丫头怎么就不改改这口没遮拦的个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等绕到无人的地方了,我才小声回答她:“让我们去是例行公事,事情发生了总不能不处理。草草了事是这事情牵涉甚广,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附临王的郡主,更有皇后参与此中,你说这说法讨了划算吗?若是追究此案,不就等同在说皇后未调查清楚便滥用私刑?这种事情要查绝不能明着来,以后休要再提了,懂了吗?” 小娟点头,我叹口气,继续往回走。忽然不远处跑来个小不点,穿得光鲜亮丽,梳着小辫,咚咚咚跑到我面前。 “紫鸢受伤了,是真的吗?”小姑娘气喘吁吁,表情认真。 我欲给她请安,被她阻止了,又追问,我只能回答:“九公主也知道了啊?是受伤了。” “本想说来了营地便可看到紫鸢,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听宫女们说你和你的贴身丫头受罚了?严重吗?我原想早点来的,但母妃说不能打扰受伤的人,我才等到今日。”这年代的小孩子说话用词都老成,但内在里大多单纯。 “谢谢九公主关心,紫鸢和我伤得都不重,等到了洙阳便让公主同紫鸢一道玩。” “那说好咯!到了洙阳我想看你参加驯鹰的比试,神鹰定能一枝独秀!”小公主兴奋得很,对紫鸢的信心比我都足。 “小九,都说让你不要打搅人家,想玩也该等人家养好伤了才行啊。”这声音听着陌生,我抬头朝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个身形纤细的女人,乌黑的秀发挽成了漂亮的发髻,虽然身着金旗的衣服,却掩饰不了她的飘逸。 是个美人,而且是东宜的美人,想她应该就是九公主的娘亲,那个有些地位的后宫妃子。
如果没记错,她是宜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东宜人。 按着规矩给她请安,她倒也随和,免了我们的礼,又打发了九公主去玩耍,我想她是有话同我说,便让小娟去陪公主玩。 宜妃将我带去了用来比试的那块空地,此刻没有什么人,只有守备的官兵远远站着。比试前几天就结束了,那之后这里的积雪便没再清扫过,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我喜欢这里的冬天,放眼望去草坪和远处的山脉上尽是雪白一片,阳光下看虽然晃眼,却让人屏息。 我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踩出的脚印,再看我自己的,大小深度都差不多,毕竟都是东宜女子。一直走到空地的最中间,她才终于停下,抬头望着东方,这里看去是此起彼伏的山峰。 “娘娘是想家吗?”我忍不住问,我很好奇她的身世。 她看着那边很久很久,才回答:“我在那里已没有家。”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些话又不敢直接说,毕竟我和她不熟,也不清楚她突然来找我的目的。 不过她倒是没让我尴尬太久,直接就说了:“我原是家住东宜西面,接邻粤国的地方,家父经营小生意,生活也算是颇富裕。父亲身体不好,生病去世了,没了支柱,这个家很快便支离破碎,还欠了许多债。债主最后将我卖给了人口贩子,连同其他少女一起带往西粤。原是卖进青楼的,可能他们觉得我有价值,便编排进了进贡的名单里,又恰巧被北朝的皇帝挑中,这才进了宫。”说完她转头看我,浅浅笑着,“这样可有回答你的疑问?” 原来她已经知道我想问她什么了,而且她说这些经历的时候竟然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都不知道要不要信她。 “放心,我今日找你也就是聊聊,你也知道,在北朝要找个说得上话的人并不容易。”她倒是把我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才会在北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娘娘这么说,民女惶恐。”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用不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要来北朝,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会来北朝也是情非得以,至于将来,我也不确定,如果可以,我当然是想回去的。”其实是不是真的回东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以前是怕自己有危险,现在的我对非得离开这件事也有些迷茫。 “如果……你回不去了呢?”她看我的眼神如同地上的雪一样没有温度,不存情感,也没有敌意。 “我……我不知道……”是了,这就是我迷茫的原因,我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永远都住在太子府?还是被强迫嫁人?会不会哪一天孔绍维不想管我了,而我只能沦落到青楼里,和其他东宜女人一样? “那我想你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了。前两日我陪皇上喝茶的时候太子来过,求皇上赐婚。” 轰隆一声,我觉得我头顶忽然就是个晴天霹雳,雷得我脑筋彻底短路。
“赐……婚?”由于太震惊,导致我口齿不清,把“赐”说成了“赤”。 宜妃倒是淡定得很,可能已经猜到了我的反应,点了点头说:“不过皇上并没有答应,因为你那天当众拒绝了太子,猜你性子刚烈,怕是赐婚后反应更激,生出更多的事端来。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来问问你的心思究竟为何。”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纳纳地说:“我……我没想过做太子妃……” “太子妃?”她挑高了眉毛,轻笑了一声,“就算皇上赐婚,你也不会是太子妃,至多也就是个侧妃。先不说你我都是东宜人,就算是他们北朝的女子,也得是能第一个诞下皇子之人方可坐那正位。你能不能怀上皇子还是个未知数,即便怀上了,也不一定能生得下来,生下来也不肯定能喊你一声母妃。” 她的话在我听来有些讽刺,又有些自嘲,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所在的后宫的鄙夷之心。想必她是见过宫中黑暗的人,说不定她知道那个传言难产而死的萍贵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不能温这话。 不过她这一番话是彻底将我拉回了现实,脑袋终于能正常思考了。她说得没错,什么太子妃,是我妄想了。堂堂北朝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娶一个东宜平民为妃,我若是真嫁他,顶多就是个妾,或许就像宜妃说的那样,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后。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些,是我不得不跟其他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的时候我也曾设身处地假设自己如果生活在封建王朝,我会如何自处。答案显而易见,与其每晚盼着被宠幸,还不如去冷宫了呆着清闲。爱上一个君主是一种悲哀,更悲哀的是明知如此却还一步步走进这样的情感深渊,就像我现在这样。 是了,刚她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婚嫁这件事也在隐隐地困着我。如果我能顺利回到东宜,等着我的即便不是进宫选秀,也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我出家为尼,否则这样的封建社会是容不下一个大龄剩女的。若我不回去,我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果北朝善待我,那我可能被赐给一个权贵为妾,差的话不是死就是为妓。 如果为了生存,或许我可以忍受为人妾室,但若那人是孔绍维……我不愿意,我不想做他的妾,不想看到他八抬大轿娶他的正妻,更不愿意在将来每天为他去跟别的女人争宠。 只有他,我不能忍受。 “我不想嫁人,如果皇上准许我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于我便是最大的恩赐。”与其过那不堪的日子,我情愿回去,嫁人也好,为尼也罢。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权贵和荣华于你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吧。这样也好,北朝的后宫并不适合东宜的女子生活,尤其是特立独行的。若是姑娘有朝一日能回到东宜,我定会祝福姑娘的。” 她这话素冉也说过,可能在许多人眼中我都是个把名利看得很淡泊的人,却不知道我淡泊的原因。 北朝……我留不得。